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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言情侦探] 玉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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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2-6-15 04:48:13 |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|倒序浏览 |阅读模式
  题记:也许,每个人的心里都会有一个难舍的情结,是那个想了又想的梦想,或是一段久已尘封的往事,或是留在心底碎碎的旧时光,或是一个渐行渐远的身影……
  我喜欢“岁月两岸”这种沧桑的味道。在16岁时用散文写它。许多年后,坐在幽静书房的灯影下,我用诗歌写它。是的,岁月这样悠长,临水而立,此岸芦花纷飞,彼岸落英如雨,那是何等的壮美。
  菁菁像初春时午后的阳光,那么耀眼,又那么温暖。这是她留给我的唯一记忆,虽然我们已经走散了好多年,就像被浮生的手阻隔在岁月两岸。
  
  【1】那时年少,梦里花落知多少
  
  我和夏菁菁是那样截然不同的两个女孩。她是县城一个小学校长的女儿,高而瘦,中人之姿,穿粉色的裙子,留着《半生缘》里和曼桢一样好看的发型,常常在校园里不管不顾地昂然走过,凛然而孤芳自赏,像春天原野里大片大片的迎春花,那么张扬地开着。
  而我生在乡下农家,苍白清瘦,穿很旧的棉布衣服,平底鞋,扎着细细的两个辫子,强烈的自卑让我常常低着头走路,甚至害怕见人说话,顶多算偏僻乡野里零碎散淡的小菊花。
  那年高二,高考的烽烟已经弥漫了校园的每个角落。作文课,老师出的题目是:我的理想。正统而呆板的题目,端庄得像明清时中原小镇面无表情的新娘。
  语文老师是个四十九岁的女老师,短短的剪发,已经年老色衰,可是目光锐利,我常常不敢正视她的眼睛。
  她曾经让我们写过“我的课余生活”。有什么课余生活啊,我们一片茫然,作文都写得乱七八糟,背不完的书,做不完的题,应付不完的考试,连梦里都是高考的拼死一搏。
  她目光炯炯,一遍遍地扫射着我们,你们都有些什么理想?
  我吓得低下头去,我想做画家,可我不敢说。
  她果然第一个提问了我。我想考上北大,我的声音很低,细小,在六十多人的教室里弱弱地飘着。
  算行,老师淡淡地说,目光又开始找寻下一个目标,我松了一口气。
  一连提问了十几个同学,大都是希望将来从事什么职业,或是希望考上什么名牌大学。老师的脸色开始散漫起来,我知道这是她失望时的唯一表情,她大概希望听到一个比如“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”的铿锵之音。
  老师提问了夏菁菁,她的眼神由严厉转为期待,因为夏菁菁是这个非重点高中里为数不多的优等生。
  我想做一个在撒哈拉沙漠里寻找爱的旅者。夏菁菁的声音清脆而婉约。这是夏菁菁的石破天惊,也是老师的石破天惊。
  全班都哄堂大笑。   
  我的头深深地低着,如芒在背,不敢看老师的眼睛,仿佛刚才那一声是自己说的,我知道夏菁菁常常在政治课上偷看三毛的作品,她不喜欢政治课,正如我在数学课上偷看红楼梦一样。而三毛是我和夏菁菁都喜欢的女作家,刚刚自杀几年,作品正风靡,这时的风头几乎盖过了金庸和琼瑶。
  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,夏菁菁竟然把这句话正式写到了作文本上,她写的是她的梦想,不是理想,她说她将来要找一个自己的荷西,像三毛一样看梦里花开花落,在撒哈拉大沙漠里寻找永恒的爱情。
  那天自习课上,老师把她的作文本一撕两半,狠狠地甩到讲台下。老师脸色铁青,声音颤抖,她说,夏菁菁,我教了二十多年书,就没见过你这样不成器的!三毛是旧社会的,还是外国人?
  又害怕,又好笑,老师只知道鲁迅和冰心,哪里会知道有这样一个率性自我的三毛,正在悄悄搅动着少年的心。至于张爱玲她更不知道,不过那时我们还读不懂张爱玲的书。后来我才知道,那种颓废和烟花的味道我们在27岁以后读,刚刚好。
  下了早自习,我去找夏菁菁。我说,夏菁菁,你怎么这样叛逆呀,这样会吃亏的。
  夏菁菁那样清高,在这所学校里,我是她唯一的朋友,别人只是远远地看着她。她说过,我身上有植物的清香,所以她只愿意和我交往。
  她想笑,又笑不出来,她有些激动,冲着我大声说,为什么我们这样苦闷这样沉重这样软弱?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做一点自己喜欢的事?高考已经让我们的青春失尽了鲜活的颜色。
  我其实不知道路到底在何方,我低下头去,依旧用低低的声音说,再忍忍,就会过去的,你看一高中已经被战前的硝烟包围得铁桶一般,我们学校毕竟还好,还有一点人文气息。
  
  【2】红尘滚滚,你是我回不去的原乡
  
  来夏菁菁考上了武汉大学,这并不意外,她的成绩是那么好。而我,因为严重偏科,只上了家乡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专科学院。
  但我们常常通信。在大学里,我恋爱过一次,但迅速夭折了。我给夏菁菁寄的第一张照片,正是刚刚失恋后,坐在春天的油菜花地里的那张,我安静地对着画板,手执画笔,依旧苍白清瘦,孤独地描画着心中的天高云淡。
  果然她非常喜欢,她回信说,枫儿,你知道诗经里那句吗?有美一人,婉如清扬。枫儿,你有不动声色的美,一定要快乐,要自信。我希望你快乐!
  夏菁菁给我寄的第一张照片是一张合影照,武大的樱花树下,她和她的荷西,葛云飞。虽然葛云飞只是出身乡下的男生,可夏菁菁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了他。那个男孩穿着朴素,铜色脸面,细长眼睛,中等偏高一点的个子,不过挺精干的样子,是武大的学生会副主席。夏菁菁在信中说,你知道吗,爱是有穿透力的,有的人看一眼已千年,有的人却对面几年不相识,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。
  读信时我笑了,我知道,夏菁菁是春天的原野里大片大片盛开的迎春花,她的爱也是这样率性,这样绚烂漫天。
  她在信中说,她和葛云飞每天晚上都要去做家教,星期天会到饭店打短工,日子艰难而温馨。她说,等放假会回来看我。
  那时我并不知道,这世上很多人注定了会慢慢走散。
  业后我们都消失在茫茫人海中,失去了联系。
  在一个小县城的中学做语文老师,一干就是十年,结了婚,有了孩子,日子平淡而安稳。我已经无法找到夏菁菁,仿佛永远。
  有一天晚上,我在灯下读席慕容的《青春》:遂翻开那发黄的扉页,命运将它装订得极为拙劣,含着泪,我一读再读,却不得不承认,青春是一本太过仓促的书。那一刻,我突然掩面恸哭。我还是那样怀旧,那样脆弱。
  开始想尽一切办法找夏菁菁,把她在武大的照片发在博客上和Q上,向一切有联系的同学打听。可是,夏菁菁你在哪里?
  两年后,高中同学大聚会,我终于见到了夏菁菁。
  她姗姗来迟,我们都焦急地等着。欧式装修的大餐厅里熙熙攘攘,大家都在说着阔别已久的话。姜海说,夏菁菁还是单身一人,在襄阳市招商银行。
  怎么会?我吃了一惊,她是那么率性,那么追求爱情的一个人。所有的同学都可以单身,唯独她不可以。
  姜海已经离婚了,他抽着烟,吐着烟圈,眼睛里有漫不经心的颓靡。他斜望着我说,我上个月出差在北京的地铁口遇见过她,她亲口说的。
  全场顿时唏嘘。大家都还记得高二作文课上她的那句“名言”。
  忐忑不安地等着,不知道夏菁菁会是什么样。
  当她出现在大家面前时,仿佛一道闪电瞬间刺伤了我的眼睛。
  三十三岁的精英剩女,并没有想象中的焦躁和憔悴。我不敢想象,岁月原来可以把一个女人雕琢得这么好,年少时的张扬和清高仿佛已经沉淀到骨子里去了,她称不上美女,但神采奕奕,优雅而从容,所有的发饰、衣饰都那么得体,连腕上的手表也细到精致,坐在那里,即使不说话,也有着很强大的气场。
  觥筹交错之间,我不时打量她,她的身上散发着知性的芬芳。这浮躁的人生,这浮华的红尘,这五味杂陈的生活,完全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。
  散了宴,和同学们一一告别后,我和夏菁菁很自然地留到了最后。
  枫儿,这些年好吗?他对你好吗?你好像没当年那么瘦了。她关切地望着我问。
  好。我只答了这一个字。相亲得来的婚姻,不曾怦然心动,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。夏菁菁说过,和条件相连的是婚姻,和心动相连的才是爱情。我问,你还是单身吗?葛云飞呢?
  我们走散了,当年都忙着找工作,不知怎么就走散了。夏菁菁终于流露出一点无奈。
  你在等他?
  也算不上等。只是心里装不下别人,我又不会委屈自己。枫儿,叫你失望了。
  这样不苦吗?我心疼地问她。
  不曾想夏菁菁一下就笑了,她说,枫儿,你还像当年一样善良。只是世人都把等待当做难熬的苦事,我却觉得人生最美的时光,是走在去见心中那个人的路上。
  好啊,夏菁菁!你什么时候成了哲学家?我大声叫着她的名字,也一下笑了,气氛顿时活跃起来,你还像当年一样浪漫,一样出格。难怪你能把自己保养得这么好。
  是我们都再也回不到从前了,说这句话时,她的眼睛望着远方。这是她的轻叹,我的沉思。
  
  【3】玉玦,玉玦,再回首是百年身
  
  如烟岁月又一年,无奈流年如风过。晚上,正在灯下备课,接到高中同学段一冰的电话,顿成惊涛骇浪。
  叶枫,你知道葛云飞吗?夏菁菁当年在武大的恋人。
  我急急地问段一冰:你说葛云飞啊,怎么了?你知道他在哪里?夏菁菁可能也在找他。
  段一冰有点幸灾乐祸,坏笑着说,风云人物葛云飞啊,三十六岁,已经是西部A市一个区的副区长了,主管城建、土地,很是春风得意,现在不是流行一房一妻制嘛,葛云飞有五套房子,养了五个情人,而且家资不菲,查没可观。
  啊?我呆住了。
  信吗?叶枫。段一冰见我没多大反应,在那边问我。
  段一冰,你是不是胡编的?我冲他嚷。
  不是胡编,葛云飞出事了,已经判了。我大学同学在西部A市统战部,消息确凿。段一冰信誓旦旦,然后又说,这年月,出事的太多,这不过是跟我们有点关系罢了,也不值得大惊小怪。
  放了电话,我立即拨通了夏菁菁的手机。我不知道说什么好,楞了好久。我的大脑一片空白,知道自己还像年少时那样怯懦。
  枫儿……是枫儿,怎么不说话?夏菁菁的声音传过来,我听到她一连声的问。
  枫儿,我知道是你,你一定是有什么事才会不说话。夏菁菁还在催我。
  葛云飞出事了,在监狱。我终于说了,我没有围猎的心理,心情沉重,毕竟我知道葛云飞在夏菁菁心中的重量。
  我也刚听说。夏菁菁语气平静,似乎没有我想象中的悲伤,她说,枫儿,能陪我去渭南监狱看看他吗?还有,还他一样东西。
  去的那天,正是暮秋。一路上,但见北雁南飞,霜叶红遍,层林尽染。我无心欣赏秋景,想着第一次见葛云飞,竟是到监狱去,心里有无限惆怅。
  渭南监狱。见到葛云飞,和照片中的相去甚远,他脸色蜡黄,面容浮肿,有很明显的眼袋,精神正处在崩溃的边缘。
  但他还是一眼认出了夏菁菁。他嘴唇抖动,说不出一句话,只那样用浑浊的眼睛呆呆望着她。
  我找了你好多年,夏菁菁对着葛云飞说,我想过了,如果你结婚了,有孩子了,我就把这块玉玦还给你,毕竟这是你们葛家的东西,我不怨你。人生就是这样,没有谁一定要欠谁的。
  我不认识玉,只看见夏菁菁手里有一个圆形的玉,缺了四分之一,古式雕法,下面带着黄色的穗子。但是葛云飞看见这块玉玦,眼泪就流了下来。
  他终于说话了,声音暗哑,有一种撕裂般的心碎,菁菁,你来得太晚了,说什么都晚了。
  葛云飞的泪不住地流,我听着他声音里的哽咽和停滞,真真切切地感到了人生的残酷和嘲讽。他说,我是个罪人,十恶不赦的罪人,可我心中也有最纯净的东西。当年毕业,一个乡下孩子,没钱没背景,又不包分配,为找工作吃了多少苦,为了活下去到处碰壁,家里还有上学时欠的债,还有重病的娘……我是实在撑不下去了,连爱情也丢了。
  我和夏菁菁都心情沉重,沉默不语,我们何尝不是如此。
  葛云飞继续说,后来到了西部A城,遇见了一个女孩,局长的女儿,她喜欢我,可我没一点感觉,我势利的想,如果没有爱情,就交易吧。我娶了她,失去了很多,也得到了很多。后来,我就麻木了,习惯了交易,一步步走向****的沟壑……
  我和夏菁菁离开时,葛云飞拼命摇动着铁栅栏,声嘶力竭地喊着夏菁菁的名字。我看到夏菁菁别过脸去,她低垂下头的背影在我眼里那样孤单,那样薄凉,就像秋霜过后连天荷塘里的十万残荷。
  和夏菁菁分别后,我坐上了回乡的火车,看去,车窗外青山隐隐,树影绰绰。火车的音响里正唱着最炫民族风,几个90后的孩子兴高采烈地跟着拍手随唱。
  车内虽有那样欢快活泼的旋律,我的心还是一片悲凉。乐坛也是城头变幻大王旗,年少时是孟庭苇和杨钰莹,后来出了超女李宇春,现在到处是凤凰传奇旷野的歌声。
  快到家时,我给夏菁菁发短信:芳心怕载春愁重,花里相思让与君。涤尽千年尘上梦,君心应似藕玲珑。
  过了许久,她回我:一失足成千古恨,再回首是百年身。短短的一行。我分辨不出她是说自己,还是葛云飞。
  看到短信,我哭了好久,我把眼睛贴在窗玻璃上,让眼泪就这样奔流。曾经我以为十几年的磨洗,年少的我早已远去。生命的底色为何还如此忧伤?
  回去后,我夜夜失眠,即使睡着也极易惊醒,常常恶梦不断。我知道,即使人生是一场没有彩排的戏,在戏中我还是只能扮演哀婉缠绵的青衣。
  过了十余天,好像是夜半似睡非睡间,终于收到夏菁菁的短信,依旧是短短的一行:莫道今年春将尽,明年春色倍还人。我的神经渐渐放松,终于能沉沉睡去,我知道她已经摆脱了那个阴影。
  在梦中,我梦见了江南的杏花春雨。穿行在杏花春雨里,夏菁菁,你还是江南最美的女子。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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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2-6-15 11:48:25 | 只看该作者
恩,不得不说楼主的文采很好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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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2-6-15 15:46:11 | 只看该作者
呵呵,楼主人才啊,写的不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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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2-6-15 19:39:13 | 只看该作者
有些事情想也想不明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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