理 发

青青楼兰

人这一生，对自己体中最看重最用心伺候的，莫过于了。
    一丝发，女人们将其辫、扎、盘、卷，焗、染、烫、拉，花样百出，不断翻新，这自不必说。单说人，虽发型枯燥单调，伺候起来也不及女人们费功夫，但自生至死，理发却是一生的功课。想来甚觉奇怪，人至年，手足四肢各类器官皆已定型，不再添长，唯那一脑发剃了又长，长了又剪，如此生生不息，真可谓“剪子推不尽，风催又生”，令我不得不惊叹这脑发屡剃屡生、屡剪屡长之顽强。
    一肩担子，一是火炉，一是脸盆工具，走街串巷的，那是旧时城镇里的剃匠，歇后语“剃挑子——一”说的正是这般行。早些年，游走在我们农村乡下的剃匠却不是如此这般，所带之物极为简便，一把雨伞，一只小箱。记得那伞是油纸伞，外有黑布套，行走时背在后，远看剃匠，犹如惜如命的战士。那只小箱做得极为精巧，约尺把长，五寸宽，扁扁的，合页式，如翻书般打开，推子、剪子等工具一应俱全。那只小箱斜挎在剃匠的，行路时不停地发出“叮叮当当”的响声，恰似装满子弹的盒子。
    做乡村游剃的，皆是了些年纪的子，绝无年轻者，若你发长了，他定会准时不请自到。因这方圆数十里内，无论是村里的张三，坳的李四，还是岭背的王二麻子，该剃的子他均熟记于心。每到一人家，剃匠并不急于开剃，先是慢饮一杯茶，后又把主人家递过来的烟筒将烟往腋下衣服一擦，一边点燃着烟，一边跟主人聊将起来。待主人已把烧好端，就眼如流星般四寻找，看准一钉，便将那刀布挂。黑黑的刀布历经千百次的磨蹭，闪亮着油光，象是了蜡。记得跟爷爷理发的剃匠是个五十出的人，略显驼背。爷爷以剃为乐事，且喜剃光，未等招呼，早已端坐在厅堂中的椅子，只见剃匠不紧不慢打开那小箱，抓起一块黑乎乎的围布系在爷爷脖子，然后用手试了试，打毛巾后往爷爷脑门一盖，象把玩物件似的在爷爷擦，擦毕，一把寒光闪动的剃刀已在手中，只见他把刀在刀布蹭了几下，便在爷爷沙沙地剃将起来，观那握刀之手翘着兰花指，那刀在他手中犹如疱丁解牛，游刃有余，其技艺令我瞪目呆。三下五除二，爷爷已铮光瓦亮，收尾时，只见其手略有抖擞，爷后脑勺便渗出点，我惊愕时他已顺手从粘糊在墙的报纸撕下一小角，往出一贴，又若无其事的剃下去。爷爷似乎毫无半点不快，自知有一小疖，刮破在所难免，何况，那时并无滋等病毒之说，要不然，在当今，破点皮出点是小事，要是染滋等啥病毒那可就惨了。刮完，刀子又在脸、边开始扫，不放过任何细枝未节，不留一点死角，耳毛、鼻毛一齐拿下。爷爷净闭双眼，似千般舒坦，万种享受，待回醒过来，刀已入袋，布已离脖，算计下来，剃个也仅是一袋烟的功夫。
    我孩时理发的景已很难记起，后来长大了，住在小镇，剪多在理发社。理发社剃匠并不多，只有八、九个。每次去，都是阿天的师傅给我理，因他理不需排队等待，进门去，总见他一人闲着。后来，才知他生好酒，很多人生怕他酒发作，给划出个大子来。阿天年近五十，貌显丑。其实，他的剃功夫确实不错，但每次理发最令我难于忍受的是或许他手劲过重，围布系在我脖子总有吊窒息之感。更甚的是，每当刮面毛时，他时不时地对着我脸吹，那夹杂着酒味、大蒜味、馊味的臭，使我不敢呼吸，再从镜中瞧他那一大黄牙，确实令人作呕。后来，我离开了小镇，听说阿天也因酒醉掉在自家屋前的塘里，溺死了。
    我们这儿理发多剪，很少称剃。或许唤剃，很能让人想到光。光者，皆称剃而不理，想来也不无道理，发之不存，还有何打理。一个剃字，犹如斩草除根，淋漓痛快。早些年，常听说某某眼光很世俗。何谓世俗，不甚理解，后走向社会才有所体会，如见光者，人们很快会联想到深山古刹中的和尚和牢狱中的犯人，这便是世俗。孔老夫子说过“过而知之”。有些事，只有经历过，才能明白许多，只有亲体验过，才能有刻骨铭心的体会。前些子，我常常阵阵发痛，更甚，常折磨得不能寐，问医，医诊为脑皮管痉挛，虽用但不见好转。一与女聊起，女记在心中，不几就从海外寄来膏，我涂至皮试试。可一脑发，膏根本无法达及皮，困惑中，女说：“老爸，干脆把剃了”。剃了，岂不光一个！想到自己奔五之人，第一次以光示人，不免心惊胆颤。可痛之烦又何时得解？犹豫几，便痛下决心，剃就剃，不就是个光，又非杀，何惧来哉？
    我从未体味到理光是这般淋漓酣畅的感觉，三五几分钟，一个崭新的光便在哑吧师傅的手中横空出世。细瞧镜中青亮的光，极不顺眼，好在也没见突骨横生、凹凸不平。于是乎，惴惴不安的急急回家。生怕吓着八十岁的老娘，尚未踏进家门，便大声嚷着“娘，我剃光了”。亲见状先是一愣，继尔笑将起来“也不难看”。说着便前象是观赏古玩似的将我摸了个遍，中念念有词：“后脑没怎么平，怪生你时闹饥荒，没做个小米袋给你枕”。经娘这般抚摸，顿觉一暖流充满全，一生烦恼似乎也已挥之已尽，甚为惬意。
    说是不怕，可生活在这小城里，剃了个光出门，才真切的感觉到你这倒了个焦点，聚焦着一个个打望你的目光，目光中充满着惊讶、猜疑、好奇……，让你十分尴尬，让你无地自容。好在自己已横下一心，但是，面对世俗的目光，可畏的，我还是有些缩缩脑，象小似的尽可能的逃避那些异样的目光。更是时时提醒自己有四：一是看守所周边莫去，以免遇熟人以为你何时进去刚释放回家或做外劳。二是莫出入医院，省得遇见熟人变得尴尬，以免人家以为你得了恶症，正做化疗。三是切莫出没在神山寺一带，以免熟人以为你研究佛教走火入魔竞剃度出家了。四是切记不可与着服的走在一起，不明之人还以为你是犯案之人或正领着察去某指认作案现场。你说剃个光累不累！
    我在一篇文章中看到这样一句话“生命中，该场的人场，该下场的人下场，谁也不能回。注定的悲欢离合，就只能走下去，一如伤感的歌曲，人生若只如见，留给自己的，最后只有残片”。想想自己走过的几十年，若去回忆那些非常幸福、快乐、有趣的时光，在脑海却是很少很少，留下的也仅是一些碎片。人生亦如此，无论你在此时如何风光，如何光彩照人，如何名利双收，到死，也只能留下一副残骨。有了这般想法，自己倒有些汗颜，不就是剃了个光吗，何必去顾虑诸多，或许是自己太自作多了，或许是自己太世俗了。

请你不要挂机

不错，刚刚看过，好久没看到过这么好的了

有何不可呢

呵呵，楼主人才啊，写的不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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恩，不得不说楼主的文采很好啊